对昌九生化的投资者们来说，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就差了一个赣州稀土。11月4日，威华股份发布《重组预案》称，拟向赣稀集团发行股份，购买其持有的赣州稀土100%股权。这意味着，赣州稀土即将借壳威华股份上市。这则消息，导致昌九生化股价连续七个跌停。其原因在于，过去一年间，投资者通过解读昌九生化的公告，认为赣州稀土终将借壳昌九生化。
当时，投资者们纷纷抢入昌九生化的股票，将这个基本面亏损严重的公司股价一路拉高。威华股份的重组预案使得昌九生化重组预期落空，随着昌九生化股价跌去50%多，融资客们“爆仓”成为“负资产一族”。
11月15日，证监会表示，正在对昌九生化相关问题进行核查，“一旦发现违法违规行为，将采取监管措施”。11月22日，证监会称，目前威华股份重大资产重组尚未正式提交有关行政许可申请。
赣州稀土引来众多拥趸
昌九生化去年亏损1.45亿，股民王茂亮说，购入昌九生化股票是冲着其“与赣州稀土的重组预期”。
11日深夜11点多，王茂亮仍无睡意。他在火车上与几个同行者商量着来日的安排。这趟火车，发自深圳，中途停靠南昌。
“我们是去江西维权的。”王茂亮说，此前，他们已经在深交所门前活动了几天，并取得初步成效——受到了深交所工作人员的接待。
公开资料显示，昌九生化总部位于南昌，主营业务为塑料管材和丙烯酰胺的生产等。根据中报，今年上半年，昌九生化净利润为-4088万元，每股净资产为-0.06元，旗下4家子公司无一盈利。
自2007年以来，昌九生化的业绩就一直在盈亏线上挣扎，其业绩最好年份的盈利不过898万元，而去年的亏损高达1.45亿元。
这样的业绩，显然不是吸引王茂亮等人购入昌九生化股票的原因，“我们是冲着昌九生化与赣州稀土的重组预期去的”，王茂亮称。
资料显示，赣州稀土位于“稀土王国”江西赣州，成立于2005年。赣州市国资委是赣州稀土的实际控制人，持股25%；其余75%的股权，则归赣州下属8个县属国资办所有。
有报道称，赣州稀土持有43本采矿权证，掌握全国60%以上的离子型稀土配额生产量和稀土氧化物供应量。财务数据则显示，2011年稀土行情向上时，赣州稀土实现营收逾29亿元，净利润则超过7亿元。
“资源优势十分明显，开采成本也低。”王茂亮说，炒股十余年的他，从听闻赣州稀土有上市打算后，就一直对赣州稀土保持关注和兴趣。
赣州稀土的上市之路始于2011年3月初。当时，江西省政府办公厅下发《赣州市稀土整治工作方案》，提出“从赣州稀土矿业公司现有矿权中拿出部分采矿权组建新企业，加快先行上市。”
这家持有优质资产的稀土大鳄，迅速与多家上市公司扯上“绯闻”。2011年3月到4月间，先后有西南药业、赣能股份等20余家上市公司，传出将被赣州稀土借壳。
此后，部分涉事的上市公司，纷纷撇清关系。比如，赣能股份公告称，公司不存在与赣州稀土或其他第三方洽谈重组的情况。
2012年7月，*ST宏盛明确表示，正在与赣州稀土就重组意向进行洽谈。不过，此重组最后不了了之。
押宝昌九生化重组预期
昌九生化的一条否认公告，被投资者理解为，“条件具备后，赣州稀土肯定会注入昌九生化”。
“二十多家上市公司，要么否认，要么没结果。”王茂亮说，他逐个分析下来，发现“就剩昌九生化与赣州稀土重组的可能性最大了”。
2011年3月，昌九生化曾与赣州稀土有过短暂的传闻。当年3月24日，昌九生化发布公告称，控股股东并没有与第三方就公司重组、定增等事项进行过商讨。
8个月后，昌九生化的股权转让事宜，再度引起了外界遐想。江西省国资委下属的江西国控，拟将其持有的昌九生化母公司昌九集团85.4%的股权，转让给赣州工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赣工投”）。
资料显示，与赣州稀土一样，赣工投的实际控制人也是赣州市国资委。赣工投还一度持有过赣州稀土矿业公司15.08%和赣州稀土发展控股公司25%的股权。
由此，部分投资者猜测，昌九生化控股股东的变更，或与赣州稀土注入有关。
2012年12月28日，昌九生化发布公告称，赣工投特向赣州国资委请示要求明确赣州稀土资产注入问题，赣州市国资委回复表示：鉴于组建国家级南方稀土大型企业集团的方向、途径、方式等尚未确定，稀土产业整合工作尚未到位，市属国有稀土企业的产业结构、资产质量等方面还不具备整合上市的条件。“因此，没有将市属国有稀土资源、资产注入昌九生化的考虑。”公告称。
“昌九生化突然抛出公告拿稀土说事，让人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王茂亮说，“1228公告”被他和一些投资者理解为，“等到时机成熟、条件具备后，赣州稀土就肯定会注入昌九生化”。
多位投资者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们均是在看到“1228公告”后，建仓或加仓昌九生化的，“主要就是为了押以后的重组”。
今年7月，昌九集团通过司法拍卖，向三方转让1800万股。而按照原定计划，此次拍卖标的共3000万股。最后，这1800万股的成交价格共计3.5亿元，均价从18.9元/股到21.4元/股不等。
正是这次拍卖会，使李海明更为坚定地看好赣州稀土注入的预期。“如果以后不是重组预期，单凭昌九生化连年亏损的业绩，怎么可能支撑得起20多块的拍卖价？”
李海明是一名炒股十余年的老股民。但他称，他买昌九生化时，已经完全不看基本面，也不看技术指标，就是看公告和政府新闻，“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像中了毒一样”，李海明形容自己当初研究昌九生化时的状态。王茂亮也说，他对昌九生化的痴迷程度，“是局外人想象不到的”。
“上半年创业板那么多机会，我都没去看，就是在等待昌九生化和赣州稀土的重组。”李海明称，他曾估计，一旦重组成功，昌九生化的股价“至少能上200元”，“碰到大盘走牛，冲到300元也不是没可能”。
7个跌停 融资客变“老赖”
威华股份与赣州稀土的重组，使得昌九生化的重组预期落空，连续7个跌停后其股价遭腰斩。
9月6日，《关于扩大融资融券标的股票范围的通知》出台。据此文件，昌九生化入围上交所新增104只融资融券标的股。所谓融资融券，即是投资者可向券商借钱购买股票，或向券商借股票卖出。分析称，业绩不佳的昌九生化，之所以可以成为融资融券标的股，主要是因为其交易活跃。
自“1228”公告发布后，在投资者强烈重组预期的助推下，昌九生化股价一路上扬。数据显示，去年12月27日，昌九生化报收16.61元，而到今年9月6日时，其股价涨至27.22元。其间，昌九生化曾在5月份创出过40.6元的最高价。
获得融资融券资格，为昌九生化股价上扬又加了一把“柴火”。李海明透露，他在股价30元左右时，向券商融资50多万；王茂亮则称，9月底，他融资百万元以上加仓昌九生化；一位北京的投资者也称，他向券商融资20多万元。
数据显示，9月16日，昌九生化融资融券余额为3832.8万元。而到11月1日时，该数据已经增长到3.54亿元。
于融资客们而言，到此时，似乎已是万事俱备，只待重组成功。
11月3日，位于广东的威华股份发布了《重组草案》。根据该草案，威华股份拟向赣稀集团发行14.76亿股，发行价格为每股5.14元，购买赣稀集团所持有的赣州稀土100%的股权，交易总价为75.85亿元。重组完成后，赣州市国资委将成为威华股份的实际控制人，持股75%；而威华股份原有的中纤板等资产将被剥离，其主营业务变为稀土。
“刚听到赣州稀土借壳威华股份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李海明称，他起先判断，昌九生化至多会有两个跌停，“等到跌停板一打开，我就出逃”。
市场的反应，远超李海明的预期。11月4日，昌九生化开盘即遭一字跌停；11月5日，昌九生化再次跌停。直到11月13日，昌九生化已连续7个交易日跌停，股价跌去52%。
“一个跌停，我就损失十几万。”王茂亮称，走到第四个和第五个跌停的时候，他就“爆仓”了。据报道，持有昌九生化80.3万股的第六大股东刘敏鹏称，他每天都要“亏几百万”。
在股吧里，有人举例称，一个融资客有100万自有资金、融资100万，总计200万全仓昌九生化，而七个跌停下来，账户中还剩60万，“客户的实际资产就是-40万”。
北京的投资者介绍，目前券商天天打电话让他缴纳保证金，“我都是负资产了，没钱缴了”。而在昌九生化投资者的QQ群中，有股民称，在券商眼中，他现在跟“老赖”没什么区别。据悉，按相关规则，假设券商所设定的补仓线为150%、平仓线为130%，当账户资产跌至150万时，融资客需要追缴保证金，而跌至130万时，券商就能强制平仓。
由于昌九生化连续无量跌停，券商也无法强制平仓。“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对策。”山东的一位融资融券业务员称。有券商业务员则对媒体表示，未来不排除用司法途径，向不愿偿还券商债务的融资客追讨。
王茂亮和李海明担心，日后其房产可能会被查封，“可以说会倾家荡产”。
数据显示，11月14日，昌九生化融资偿还额为175万元，而融资余额则高达2.9亿元。据报道，目前已有40多家券商，将昌九生化调出融资融券标的范围。
昌九生化否认“做局”
在连连遭遇股民质疑后，昌九生化董事长姚伟彪表示，如果投资者对其确实不信任，他“非常愿意让贤”。
12日抵达南昌后，王茂亮等人前往江西省证监局，“我们最终的诉求，就是昌九生化能够长期停牌，并查出问题”。
在大多数融资客看来，他们如今“负资产”的状态，完全是“中了昌九生化的骗局”。而这个局的开端，就是“1228公告”——“那是一个文字游戏”。
“‘1228’公告中，提了三个条件。这容易让投资者理解为，条件满足了，赣州稀土就会和昌九生化重组。”一份名为《昌九生化诈骗案始末》的材料，举出“1228公告”的10大疑点反问，昌九生化为何不在公告中直截了当地否定？
同时，该材料还提出，今年10月前，各交易软件均将昌九生化划入稀土板块，但昌九生化却从未进行过澄清，“为什么昌九生化说一句‘与稀土无关’的话，那么难？”
王茂亮亦认为，他受到了昌九生化“一步步地误导”。
11月9日，昌九生化在回复上交所的《问询函》中，全盘否认了外界和投资者“设局”的指责。昌九生化称，自赣工投成为实际控制人后，其“及时、真实、准确、完整地进行各项信息披露工作”，“赣工投从未谋划过昌九生化资产重组事宜，市场上关于公司重组的有关传闻都是失实的”。
11月15日，昌九生化及赣州市国资委举办网络说明会，就相关问题进行在线回复。针对股民所广泛质疑的“1228”公告误导投资者的说法，赣州工投负责人黄郁梅称，该公告“是根据市场传言和股价波动，向赣州市国资委请示，并及时披露赣州市国资委的相关回复”。
赣州市国资委新闻发言人谢斌则称，赣州市国资委在“赣州稀土不注入昌九生化问题”上，“态度是明确的、前后一致的”，而“股民对公告文字进行过度解读，甚至曲解意思”。
昌九生化董事长姚伟彪表示，“我深切担忧此事件将对昌九生化未来产生深远不利影响。”姚伟彪甚至说，如果投资者对其确实不信任，他“非常愿意让贤”。
15日下午的证监会例会上，证监会也对昌九生化连跌一事作出回应。证监会表态，正在对相关问题进行核查，“一旦发生违法违规行为，将采取监管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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