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蔡恩泽撰文指出,2016年是落实“中国制造2025”的开局之年,以新兴产业为龙头的中国制造必将进行脱胎换骨地转型,关键要看是否真正摆脱传统的路径依赖。这篇文章具有一定参考意义。
《21世纪经济报道》12月9日提供的信息表明,现在中国机器人企业已经超过2000家,而且还在走扩大产能、进口核心零部件搞组装的老路。在“中国制造2025”规划体系明确锁定新一代信息技术、高档数控机床和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海洋工程装备及高技术船舶、先进轨道交通装备、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电力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及高性能医疗器械、农业机械装备等十大领域时,各地趋之若鹜,后果很严重。即便是新兴产业,也可能陷入“路径依赖”的泥潭。
“路径依赖”(Path-Dependence)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斯创立的理论,其特定含义是指人类社会在制度变迁或技术演进中均有类似于物理学中的惯性,一旦进入某一路径,无论是好是坏,就有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当人们做出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并让你轻易走不出去。
中国制造正是低端、组装、代工(OEM)、重复投资、产能过剩的路径选择,并一直沿袭了数十年。其路线图是,先炮制一个时尚概念,比如智能制造、生物医学工程、新能源等,各地竞相布局,高价引进国外的设备、零部件,或以市场换技术,等到中国具备相应技术和能力时,便出现了产能过剩,低价向国外出售,于是又引来国外的反倾销。
新兴产业意味着可以创造更高的附加值,但是中国一些新兴产业没有获得高利润反而跌进低附加值陷阱。一些新兴产业与传统制造业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是徒有名号。事实上,在一些高技术企业里,中国仍然处于价值链的弱势位置上,局限在组装、加工制造等低附加值环节,并继续付出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的沉重代价。
这种路径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制造渗透着浮躁的气息,前脚踩油门,后脚踩刹车。
比如,光伏产业的环保节能基因决定其必然是朝阳产业、新兴产业,用“烈火烹油”来形容当初中国光伏产业突飞猛进不为过。
几年前,全国有20多个城市提出要建千亿元的光伏产业基地或产业园区,而当时中国总共只有3000亿元人民币的市场容量。中国2011年的光伏组件总产能达30GW,而全球装机量只有20GW。产能的无序扩张和过剩,使中国光伏产业遭遇灭顶之灾。
仅仅经过几年的扩张,在中国,光伏产业就已走向夕阳和没落。能耗高、污染严重,低价竞争不断挤压利润空间,中国多晶硅产业繁荣的背后是不可忽视的低端制造之痛。由于没有统一的能耗、占地及环保标准,中国多数多晶硅企业在成本、质量等方面很难与国外企业抗衡。
据美国投资机构Maxim Group统计数据显示,中国最大的10家光伏企业的债务累计已高达175亿美元,约合1110亿元人民币,国内整个光伏产业已接近破产边缘。其标志性事件是光伏“双子星”赛维和尚德的陨落。
作为中国光伏业的巨头,赛维曾经创造了巅峰式的辉煌,头顶世界第一大太阳能多晶硅片企业的桂冠,赛维董事长彭小峰凭此一度跻身新能源首富。当产业步入寒冬期,资金链的断裂、近300亿元的巨额债务缠身、供应商的逼债,赛维走在破产重整的风口浪尖上。
而光伏双子星中的另一颗,全球最大的光伏产品和面板制造商尚德,作为首家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民企,尚德上市后两年,花钱大手大脚,其一年仅花在企业社会责任相关活动上的资金就有6000万元之巨。倘若尚德有活动要在北京举行,首选钓鱼台国宾馆,董事长施正荣也曾是中国首富,风光无二。尚德负债超过200亿元人民币,公司在美国发行的债券于2013年3月出现违约,次年2月向美国法院申请破产保护。
地方政府GDP情结
另一方面,地方政府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情结也是中国光伏产业盛极而衰的推手。评判地方官员升迁的标准中,GDP一直是最重要的考核目标,加上各地关于就业、税收等方面的考量,地方官员都有动机去铺摊子,扩大投资。因此,政府的身影在整个光伏产业的兴衰过程中不断晃动。政府不但一手将这个行业捧大,给予该产业各种特殊的政策优惠,而在其产能过剩时又没能及时合理引导,反而继续怂恿其扩张,并提供各种支持。
在光伏行业蒸蒸日上的日子里,地方政府主导建立了众多的“太阳城”和“光伏产业园”,通过大力招商引资,引来更多的光伏企业和项目上马。以江苏为例,这个全国光伏第一大省自2008年开始,先后建设了常州、无锡、金坛、常熟、镇江、扬州、盐城、徐州、泰州、高邮、启东、苏州等光伏产业园。特别是穷乡僻壤、缺乏人才的盐城,也打起了光伏产业的旗号。其实有许多光伏产业园,只是做点与光伏产业多少沾点边的低端产品、外围产品。
如何在鼓励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同时,在推进中打破盲目粗放地扩张,从而避免造成光伏产业产能过剩的路径依赖,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首先要更新观念。新兴产业要有新颖的发展路径。光伏的老路不能再走下去,机器人等新兴产业必须另辟蹊径,特别是要告别GDP情结。通过发展路径的创新,提高中国在全球新兴产业中的国际分工地位,避免跌入中等收入陷阱。
其次要制定布局规划。创新资源是有限的,市场空间也不是无限的,不顾市场发展规律、一窝蜂式地盲目投资会产生新的问题。合理的布局规划是避免重蹈路径依赖的关键所在,要根据市场需求总量来规划产业布局,用规划约束发展冲动。要防止各地一哄而上,项目审批必须严格,不但在总量上要控制,在微观上也要把关。
再次要进行机制体制变革。要有序发展新兴产业,机制体制变革是核心问题,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做成的,但只要矢志不渝、一步一步进行,成效最终会显示,这也是长久之计。必须克服急功近利的思想,不要拘泥于眼前的GDP增长。
此外,要及早制定知识产权战略。针对关键技术部署研发力量,对“关键的薄弱环节”给予足够的研发投入。在重大技术节点抢先技术突破并注册专利,以专利扞卫新兴产业。技术可行性一旦确立,要尽快制定行业或国家标准,并抢占国际标准。
2016年是落实“中国制造2025”的开局之年,以新兴产业为龙头的中国制造必将进行脱胎换骨地转型,关键要看是否真正摆脱传统的路径依赖。(文章来源:联合早报)